编者按：

本文由甘德安教授在受邀参加的湖北省宏观经济研究所举办的“十四五”经济体制改革座谈会的发言整理而成。

座谈会由省发改委一级巡视员徐新桥主持，参会专家还有省委改革办改革综合处处长林承举、湖北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秦尊文、武汉大学商学院经济学系教授邹薇、中南财大现代产业经济研究中心主任石军伟、湖北经济学院财政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张青。

 

 只有大力发展民营经济  才能高质量发展湖北经济

北京德成经济研究院   甘德安

一个好的规划，我们认为它需要有三个维度。一是战略维度。要将规划放在全球及全国经济总体规划和经济转型升级的全局中来思考和谋划。通盘研究和总体谋划的战略定位、发展方向、发展目标等重大问题进行。二是前瞻维度。加强对系统及非系统性风险的分析研究，把握高质量发展背景下的发展动力、增长速度、结构布局等方面的新要求，提出具有指导性的目标和措施。三是创新维度。在高质量发展方面有新思路、新举措和新突破。着力体现规划的新意和特色，全面提升规划的内涵。

一、认清环境

“十三五”规划与“十四五”规划面临的环境有很大的不同。从全球疫情后看国际环境。现在是，从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到各自打造产业链、供应链；从“世界是平的”到疫情使得世界各国封国、封城、封区、禁足；从“环球同此凉热”到“两个世界、两种声音”。从产品卖世界到产品设计卖中西部，从出口创汇到大量产品投向国内市场，从出口导向到扩大内需，从外循环到内循环，这将导致国内市场产品供大于求，产品价格竞争加剧；从创新创业到大量中小微企业死亡，从人口红利到失业遽然增加，导致消费疲软；从2025、百年交汇到遇到许多中长期问题的“持久战”。“十四五”期间，最大的环境变化是逆全球化与城市化；最大风险是内循环变成死循环。2001年中国加入WTO，正赶上经济全球化进程的好时期，通过经济全球化通过释放市场的力量，推动了全球生产体系的兴起，促进了全球贸易与生产的蓬勃发展。随着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的爆发，贸易保护主义不断升级、全球多边机制不振、各类区域性的贸易投资协定碎片化，美欧的移民政策、投资政策、监管政策等朝着逆全球化方向发展。2020年新冠疫情导致逆全球化加剧，逆全球化，是对中国经济的杀逻辑。

改革开放初期通过建工厂、搞基建和建房子，中国快速实现了工业化。快速的工业化，为我国带来了近40年的快速经济增长，使我国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全球最大的贸易体，全球的制造业基地。可以说，改革开放以来的经济成就，光荣与梦想归于工业化。工业化超前，城市化滞后，是中国也是湖北的现状。“十三五”及以前期间是工业化带动城市化，而“十四五”期间及今后则是城市化带动服务业的发展。当然，这个服务业是生产服务业、科技服务业、高端商业服务业、信息服务业、休闲旅游服务业等。

“十四五”期间与“十三五”期间面临的最大环境变化就是国家从生产大国向消费大国转型。这样，在地域上会从新月型向瑷珲腾冲中线转移，给湖北武汉发展创造新的商机。此外，从生产主导向消费主导的转型，从经济主导到公共服务主导；从低产到中产，从20%的中产向60%的中产发展，也会创造新的消费机遇，扩大新的消费市场。见图1、图2与图3。

              图1.出口新月型图                                 图2.瑷珲腾冲线图

 

 

图3.中美日三国中产占比图

 

二、认清自己

（一）从基因的视角看湖北经济的特征

认清自己就是认识湖北经济的基因。湖北经济有两个基因：一个是市场经济的基因，这是以1661年的汉口开埠，渐次由内陆型的封闭性城市向开放性的国际性城市迈进的市场经济基因。第二个基因就是张之洞治鄂传承下来的国有经济基因。1889年，被视为武汉现代化发展的重要界标：湖北创办汉阳铁厂、湖北枪炮厂、大冶铁矿、汉阳铁厂机器厂、湖北纺纱局，等等。以致当时有一种说法：武汉有驾乎津门、直逼沪上之态势。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个五年规划中，苏联资助建设的156个重大项目中至少有七个在湖北武汉落地，包括武钢、武重、武锅、武船等。这样使得湖北70年的发展形成了国有经济的路径依赖。湖北武汉就形成了一种“妻妾经济”的结构，国有经济是“妻”、民营经济是“妾”。

（二）从武汉民营经济发展的几个数据看湖北武汉经济发展

首先，我们看看武汉民营经济发展的基本情况。“十三五”期间，以2018年为准的话，武汉市民营经济总量规模稳步增长，增加值同比增长11.27%，占GDP的比重达到42.7%；民营企业数占全市企业总数之比接近98%；在产业分布方面，民营企业从事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比重下降，绝大部分民营企业从事第三产业；行业分布方面，批发和零售业数量占比最大，私营企业此类占比达到30.66%，个体工商户此类占比高达63.45%。在吸纳就业方面，武汉市民营企业已成为吸纳就业的“蓄水池”。

通过40年的努力，武汉民营经济比从无到有，到占武汉GDP的比重达42.70%，这是巨大的成就。但另一方面，从“十五”期间的39.30%、“十一五”的41.20%、“十二五”的42.45%到“十三五”期间2018年的42.70%，说明武汉终于成为一个有活力的城市[2]；但活力不大、进步缓慢。虽然“十三五”期间，民营企业数占全市企业总数之比接近98%，但进入中国民营企业500强的就是10家，说武汉民营大企业民营企业的占比是没有意义的，因为10除以133万家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三）“十三五”期间五城民营经济发展比较看湖北武汉经济

主要是武汉与深圳、广州、杭州、成都四市的民营经济的比较；这五个城市都是副省级城市，有些是武汉的标兵，比如深圳、广州；有的是武汉的追兵，比如成都、杭州。2018年武汉市民营经济增加值在五市中最低，不及杭州的80%、广州的70%；从民营经济增加值占GDP的比重来看，2018武汉市民营经占GDP的比重达到42.7%，低于杭州的60.5%和成都的48.7%。武汉市整个城市的创业热度、创新活力与深圳、杭州等沿海城市还存在较大差距；从运行成本来看，武汉市民营企业存在招聘成本高企、用工难等问题，民企土地资源稀缺，用电成本、物流成本都较高。从营商环境的对比来看，武汉市在全国35个城市中排名第10，但在五市中排名最低。从五城扶持民营经济政策看看，一是扶持政策之后，二是扶持政策粗放。

三、“十四五”期间湖北民营经济发展思路

（一）只有大力发展民营企业，才能高质量发展湖北经济

实际上，发展民营经济就是发展湖北经济。只有发展民营企业，才能应对逆全球化的挑战。逆全球化将失去国外市场，这时要借助民营企业开拓新市场应对逆全球化；让民营企业把市场拓展到瑷珲腾冲线的西北市场去，才能促进湖北经济发展；其次要把民营企业作为内循环的主体。把民营企业作为打造产业链、供应链的主体，这样才能促进湖北经济发展；把民营企业作为打造产业链、供应链的主体，这样才能促进湖北经济高质量发展。现在很多国企都做房地产，主要是由于容易拿到低价的土地与比较容易融到低价格的资金。我以为，国有企业应该定位在国家战略资源领域、国家安全领域、百姓民生领域。国有企业过于强大，参与充分竞争的领域，就产生挤出效应，民营企业被边缘化，生存难。大多数民营中小企业挣钱的行业进不去，竞争的行业难以求生存。民营企业不发展，老百姓就没有收入，消费不振，内循环变成死循环。如果湖北的经济结构转型成民营经济是“妻”、国有经济是“妾”，经济就会跨越式的发展，就可能再一次的“驾乎津门、直逼沪上”。

（二）民营经济是湖北从工业化向城市化转型的主力军

如果说“十三五”及以前是工业化主导的阶段，那么“十四五”期间就是城市化主导的阶段。从“十三五”向“十四五”过渡，是一个递进，也是一个跨越，不仅工业化向深度发展，而且是城市化带动工业化发展的阶段，带动服务业发展的阶段，而民营经济则是工业化向城市化转型的新动能，产业调整的新力量，工业主导转向服务主导的新引擎，投资带动经济转向服务引领经济的生力军。只有大力发展民营经济才能改善全省工业化领先城市化、二产领先三产、国有压倒民营的经济结构与产业结构。工业化的核心是重工业，重工业可以以国有企业为主；城市化的核心是服务业，服务业的主体是民营经济；所以，“十四五”时期的核心如果是城市化促进服务业的发展，必然是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必然导致湖北武汉经济的发展。“十四五”时期的一个重要战略就是城乡融合，而城乡融合也是靠民营经济来推动的。

（三）在坚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改革方向中发展民营经济

提到民营经济的贡献无人不说56789，或者说456789。民营经济用社会40%的资源，贡献了50%的税收，创造了60%以上的GDP，提供了70%以上的技术创新成果，提供了80%以上的新就业岗位，占了我国90%以上的企业数量。我以为，456789的视角不足以体现民营经济发展的意义。为什么，40年前的傻子瓜子的年广久三次被抓，三次放出来，还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点名放出来的。为什么，就是年广久标志中国决心走向市场经济之路。改革开放这四个字，开放主要是对美国开放，改革主要是发展民营经济，或者把国有经济民营化；只有发展民营经济才是完整的改革开放。所以，我们要坚定不移的贯彻2019年底颁布的《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营造更好发展环境 支持民营企业改革发展的意见》，支持民营经济快速发展。要把发展民营经济作为“十四五”期间的战略要点、主要目标与重点工作。我们建议，在湖北，凡是民营企业可以做的必须让民营企业做；凡是民营企业愿意做，但还不具有足够的能力时，政府要扶持民营企业做；凡是民营企业不愿意做，并没有能力做的，政府出面做，最后通过民营化方式扶持民营企业做。新创企业的三年免税政策也要做实；不要创办就开始算三年免税，而是企业开始盈利后三年免税，这样才能放水养鱼。

（四）通过国企混改发展民营经济

湖北要发展经济，只能通过“国民共进” [1]战略发展，即民营经济与国有经济一同发展。包括在国有企业在纵向深入与横向并购中，民营企业要作为主要力量参与其中。20年前的国企改革的混改，是混多于改，可以称为1.0版混改。20年前是混改并没有消除包袱、转换机制，并没有贴近市场，企业发展也缺乏发展空间；而引进民间资本的，基本上充满活力、贴近市场，能技术创新，有较大发展空间。混改使传统国有企业转换成股份有限公司，使企业活下来；但混改的改不够，没有注重产业调整。“十四五”期间的混改我称为2.0版的混改。2.0版的混改不仅要改变传统的经营方式，更要探索新产业、新技术、新业态及新的商业模式。1.0版混改是路径依赖的产物，是从国企混改并草成现代企业的雏形；2.0版混改则要从雏形到完成现代企业制度建设。国企混改不是走160年前清政府的“官督商办”老路。160年前的“官督商办”，是垂死的清政府僵化的经济体制的一种有益但必死的探索；而现在的国企混改则是多渠道发展。“十四五”期间省市政府应拿出省属、市属国有企业混改的目录清单，鼓励和支持民营企业自主、主动选择实施混改的国有企业对象，要支持民营企业在混改企业中占大股、相对控股，甚至绝对控股。

（五）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配置体制机制的视角发展民营经济

“十四五”期间要坚定不移的贯彻《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要从资源、成本、营商环境与企业家精神四个方面发展民营经济。从资源视角方面，要为民营企业生存与发展提供合理的低成本运行，可以平等的获得金融资源。从营运成本视角看，要降低用地、用水、用电成本；现在，创办一个企业，挣钱的行当不让进，进去的行业利润薄，成本又高，必然导致民营企业做不大、命不长。从制度视角看，要放开产业进入的限制，完善中介机构的服务，保证民营企业与国有企业能公平竞争，降低制度交易成本。从企业家视角，要保护企业家创新精神。没有企业家精神，不论国有企业，还是民营企业都是死路一条。

（六）引导民营企业从“四新”角度发展民营经济

 “十四五”期间高质量发展与动力转换靠的是新产业、新技术、新业态与新商业模式。民营经济以中小企业为主，最重要的是寻求发展的蓝海。要在传统产业与新兴产业中进行统筹，要能在旧产能的“有中有新”，在新产能“无中生有”。所以，“十四五”期间，要出台政策引领民营经济向“四新经济”等蓝海发展。支持发展能够提供多元、多样、个性化产品和服务的新业态，探索互联网经济、体验经济，实现产业要素重新高效组合、高效便捷满足市场需求的新产业、新技术、新业态与新商业模式。

（七）在构建多层次资本市场中发展民营经济

“十四五”期间，湖北要坚持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提供完善多层次资本市场，鼓励中小微企业在创业板、新三板、科创板、区域性股权交易市场等多层次资本市场挂牌（上市）融资。要拓宽民营企业融资渠道，加快发展债券市场，稳步扩大债券市场规模，丰富债券市场品种，推动民营企业发放债券，推进债券市场互联互通。

（八）通过改善营商环境发展民营经济

改善营商环境就是发展民营经济。“十四五”期间，政府改善营商环境应该从改善营商软环境、基础设施、商务成本、市场环境、社会服务、生态环境六个方面入手；并要从国际化、公开化与法制化的三个维度改善营商环境。发挥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管住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改善营商环境要从管住政府这只手入手，使得政府成为企业发展的扶持之手，而不是掠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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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世界银行在《政府治理、投资环境与和谐社会：中国120个城市竞争力的提升》一书中指出，国企占GDP占比超过60%，是一个缺乏活力的城市。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07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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