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回放】2020年3月3日，湖北省武汉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发出行政处罚听证告知书，拟对武汉土家二妹餐饮服务有限公司哄抬价格违法行为，依据相关法律法规规定，“顶格”罚款300万元。罚款的理由是“土家二妹”售卖的菜价远远高于市场同期价格，客观上造成了消费者的恐慌情绪，推动了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间蔬菜价格过快上涨。

我于3月4日写的《“土家二妹”到底该不该罚？》一文受到社会关注较多，支持和反对的人各持己见，有的从道德层面反对、有的从法治层面反对、有的从特殊时期论层面反对。本文首先顺着某些人的想法，将时光倒流至一个月前，梳理“土家二妹”当时的另外三种行动可能，看看“土家二妹”到底该怎么做才对社会有利？

一、“土家二妹”到底该怎么做

除了已经发生的做法外，“土家二妹”还可以有三种做法：

第一种做法：“土家二妹”把菜都捐出去。这一做法会让大家拍手称赞，市民感恩戴德，政府赞赏表彰。有些朋友可能知道，捐赠是个技术活和体力活，需要各种证明和交接，但这不是我要说的话题。我要说的是公平问题。一方面，“土家二妹”把菜捐给哪个社区好呢，捐给一个社区，其它社区的利益就会受到损害；捐给区政府或市政府，那么政府怎么判断哪个社区最需要蔬菜呢？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本就不能正常营业损失较大的“土家二妹”餐馆，如果再亏本假装慈善家，那么餐馆的老板和员工家人收入势必受到影响，甚至倒闭。这又涉及到一个道德哲学问题：“一个人的生命重要还是多个人的生命重要？”能不能牺牲“土家二妹”一家人的幸福，去满足6000个家庭的幸福？

第二种做法：“土家二妹”把菜正价出售。一方面，蔬菜的价格定价为多少合适，“市场同期价格”是多少？即便按“成本-收益”核算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春节前后本应正常盈利的餐饮损失是否应该计算在菜的成本中?这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还有很多朋友说，特殊时期菜比平时贵一点点是可以接受的，那么“一点点”应该是多少呢？另一方面，也是我要说的重点。假如菜价跟平时一样比较便宜，1块钱或2块钱一斤，那么“土家二妹”势必会出现“订单爆满”的网上排队抢购现象。知名经济学家张五常曾说过：“在价管下，其他一种或多种竞争准则会出现替代，例如排队时间、论资排辈、武力高低等。”虽然省了一点钱，但居民在网上排队会付出较大的时间和精力成本。以排队轮购的时间浪费来取代高效率的市场价格配置，有损社会整体利益。同时，网上排队也会对一些人不公平。前段时间买过菜的人都知道，手机上买菜是个高强度体力和脑力活，每天要在各个微信群里面“接龙”，稍不注意就没菜了。作为年轻人的我和夫人都“轮番上战”，可想而知，那些不太会玩手机和微信的中老年人怎么能“抢”到菜？“抢购”导致受损更多的是弱势群体。是价格配置资源好还是“抢购”更公平呢？另外，说到“信息不对称”问题，确实存在，但正是“土家二妹”老板发现了信息不对称，以“价格”把信号发给了社会，才帮助了政府迅速知道哪些小区更急需蔬菜。

第三种做法：“土家二妹”关门大吉不卖菜。根据官方消息说的“土家二妹”成交了6000多个订单，如果“土家二妹”不卖菜，那么当时二十多天里会有几千个家庭就没菜吃，很多人可能会营养不良，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都会出现问题，甚至生病需要去医院。这样一来，社会的损失更大，政府的压力也会更大，也更不利于疫情的防控。此外，即便没有“土家二妹”，也可能会有“王家二妹”、“李家二妹”等出来卖菜，结果还是一样。

以上是对“土家二妹”当时另外三种行动可能的分析，第四种行动就是已经发生的案例。到底哪一种行动是对社会有利的，相信大家心里已经有了结论。“土家二妹”到底该怎么做才是社会之“福”，不言自明。

二、我的经济学价值观

另外，谈一谈我的经济学价值观。我不是“无政府主义”者，也不是“市场原教旨主义”者。我坚信的是，遵循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构建有效政府与有效市场的关系，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形成政府与市场“有机统一、相互补充、相互协调、相互促进的格局”。什么时候都要“以人民为中心”，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非常时期，只要让人民吃饱了吃好了，人民受益了，“市场多一点”还是“政府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3月1日出版的《求是》杂志，发表了习近平总书记重要文章《全面提高依法防控依法治理能力健全国家公共卫生应急管理体系》，文章再一次提醒我们，疫情防控越是到最吃劲的时候，越要坚持依法防控，从依法保障物资供应、保障菜价平稳、保障老百姓基本生活无虞等一项项民生实事抓起，在法治轨道上统筹推进各项防控工作，维护社会大局稳定。我们要正确理解习总书记的指示，保障菜价平稳，并不是单一地“价格管制”，而是要加大蔬菜的市场供应，供给多了，菜价自然就下来了，谁还会愿意去买高价菜呢？

有人认为《道德情操论》是亚当·斯密对《国富论》“自利”思想的补充，事实上《道德情操论》比《国富论》早出了17年。很多人认为，《道德情操论》是一部道德教化的书，教人怎么做一个有道德、有同情心的人。事实上并非如此。《道德情操论》是以同情心为核心的道德思辨，并不是道德教化。亚当·斯密还提到了曼德维尔著名的“私恶即公利”观点，后来主张“政府之手”的凯恩斯在《通论》中也提到过。“同情”是一个动词，既可以利他也可以利己，亚当·斯密总结的“谨慎”美德正是利己。例如，我们对一个人的苦难表示同情，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加仁慈宽厚，谨言慎行，实际上是在保护我们自己。

最后，回到事件本身，提出一个假设思考问题：如果当时“土家二妹”把菜价涨到1000元一斤，还会有人说“哄抬物价”、造成恐慌吗？还会有人去买他家的菜吗？我相信不会，大家只会说“土家二妹”老板脑子有病，是个疯子。